穿越者的结局是什么？？
我是一只妖，以人类的七情六欲为食。
这次的目标，是沧州县城的小女儿，姜晚意，年芳八岁。
为什么会选她？
其实一开始我的目标并不是她，但是自从姜晚意在府中不慎落水被救起后，她就发生了一些“细微”的变化。
她的身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八岁的孩子不应该拥有的七情六欲。
我有很多同伴，但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他们总是随意操纵人类的一生，让他们的人生起起落落。
清心寡欲的给人变成利欲熏心，家庭圆满的给人落得妻离子散，金榜题名的给人弄成名落孙山。
总之就是怎么惨怎么来，好让他们吸收更丰富的情感。
这属实是该遭天谴，我很不赞同。
所以我通常会陪在目标身边，等他们寿终正寝了再吸食，为此我还荣膺多年的“三好妖精”。
这次也不例外。
选定目标，我就附身在一只白猫身上。
小姑娘都很喜欢可爱的毛茸茸的动物，我想我应该会被姜晚意捡回家。
果然，姜晚意看见了可怜兮兮地躺在路边的我，我如愿被她抱回了家。
但是，她看起来有些奇怪。
特别是她看清楚我的脸后，我更是敏锐地捕捉到，姜晚意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。
这是为什么呢？
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。
我的身材圆滚滚的，没问题；爪垫肉嘟嘟的，没问题。
但是谁能告诉我，这只流浪猫的鼻子下面，为什么会有一簇黑毛？？？
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。
姜晚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把我留下来。
她在我面前笑得前俯后仰，“我能叫你小八嘎吗哈哈哈哈哈哈.....”
我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她努力憋着笑避开我的脸，“不行不行，还是叫你小樱花吧哈哈哈哈哈哈.....”
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。
姜晚意何止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，说是性情大变也不为过。
她和我混熟以后，经常抱着我，用尖锐的嗓音折磨我，“你一只小猫咪，还能逃出妈妈的手掌心吗？你不能啦，嘿嘿嘿.......”
她的作息也变得十分不正常，白天不醒晚上不睡，白天不是嘻嘻就是哈哈，深夜的时候还在感叹“生而为人，我很抱歉”。
据她的侍女说，她在学堂也表现得十分不正常，见人就问你做核酸了吗，健康码是不是绿的。
我很多次看见她晚上躺在床上，拿着黄瓜往脸上铺，嘴里念念有词：
“我八岁就开始护肤，变漂亮以后嫁个好老公，卷死你们。”
到底她是妖怪还是我是妖怪？
她是个好主人。
经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：“樱花，以后有我一口饭吃，就有你一个碗刷。”
然后就转头看着我睡觉的小盆，小盆的边缘装饰着侍女摘的花，吐出几个字：“屎盆子镶金边”
我也是个合格的宠物，会往她敷脸的黄瓜上撒尿。
礼尚往来。
姜晚意自幼丧母，爹是个九品芝麻官，大腹便便的样子，只有姜晚意一个女儿，又当爹又当妈给她拉扯大。
要是知道拉扯了这么个玩意儿，她娘都得从坟里爬出来。
她爹对姜晚意这个闺女极为疼爱，可以说是摘星星摘月亮也不在话下。
但是姜晚意性情大变以后，她爹也很头疼，经常质问姜晚意这个样子还算是个大家闺秀吗。
每当这个时候，姜晚意就会清纯一笑，
“嗯.....怎么不算呢？”
02
姜晚意快及笄那年，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那天姜晚意还在饭桌上指着自己的头发问她爹，“我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？”
她爹很难得的没有破口大骂。
“闺女，你爹我升官了。”
姜晚意两眼放光，“爹，我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，居然还这么努力。”
她爹礼貌地笑了笑。
姜晚意来了兴致，一边给我顺毛，一边问：“升了个什么官儿？”
她爹清清嗓子：“吏部尚书，以后咱们就要去京城定居了。”
“爹？”姜晚意狐疑地看着她爹，“偷税漏税的事儿咱可不能做。”
她不会以为她爹这官是买来的吧。
她爹果然感觉有被冒犯到，估计是想说姜晚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，憋了半天才忍住。
“说什么呢，是丞相大人赏识我。”
丞相是她爹的恩师，据说还有些亲戚关系。
当晚，姜晚意莫名其妙地给我念了一篇奇怪的文章，文章的题目是《我的区长父亲》。
我虽然不懂，但是大为震撼。
数日后，我们就启程去往京城，作为姜晚意的“爱宠”，我也理所当然地被带去了。
不得不说，京城的宅子气派得多。
我的小木盆也被换成了琉璃盆，还铺上了柔软的垫子，非常舒适。
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。
03
我原以为来京城以后，姜晚意会收敛一点，她刚来那几天，的确没有整什么幺蛾子。
可惜，好景不长，她还是原形毕露了。
故事发生在奉阳郡主的赏花宴上。
奉阳郡主是周王的女儿，平素里喜欢在王府举办宴会，邀请京中的贵女公子们前来游玩。
姜晚意是第一次来。
但我觉得应该会是最后一次。
她和宣平侯的儿子，小侯爷慕长风吵了起来。
这回我站姜晚意。
她不小心撞到了慕长风的妹妹，道歉之后对方不依不挠。
姜晚意好言好语发现没用之后，暴脾气就上来了，小嘴叭叭直说得慕小姐眼泪汪汪。
此时，慕长风加入进来，“京中贵女身形纤细，哪里比得上姜小姐健壮，撞了人还要咄咄逼人。”
姜晚意冷笑：“谁像你啊连灰带盒才两斤。”
“姜小姐说话如此粗鲁，还是吏部尚书的千金，真是好笑。”有位小姐帮腔。
姜晚意翻了个白眼，“好笑？那你给我磕俩响头我看看多孝。”
那小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慕长风又将矛头对准我：“姜小姐的猫都被养得这么好，对人就如此态度，姜小姐真是对猫比对人还要上心。”
“羡慕我的猫啊，羡慕你去排队啊。”
“......”
于是，姜晚意被奉阳郡主友好地请了出去。
这回真不是姜晚意的错，姜晚意虽然有时侯不靠谱，但是知错能改，有错就认。
不仅真诚道歉，还主动站远了。
用姜晚意的话说，那慕小姐属实是绿茶了些，跟身边人说姜晚意小地方出来的，行为粗鲁，不知礼数，比不上京中其他贵女。
“以为自己出身高贵就高人一等了，”姜晚意还在骂骂咧咧，“踩一捧一，她以为自己是林黛玉啊，还有她的那个哥哥，真想问候他们全家。”
我懒洋洋地看她一眼。
姜晚意不再与其他小姐来往以后，爱上了带着我走街串巷。
一身男装，还给自己娶了个假名，吴彦祖。
“彦祖，又来吃饭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
姜晚意在常去的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下，这里的小二和掌柜都很熟悉她。
她一边咬着筷子一边若有所思，我猜她现在一定是在思考一会去哪儿玩，晚上吃什么。
此时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，
“姜小姐真是财大气粗，一个人点这么一大桌子菜。”
是慕长风。
慕长风是京中有名的纨绔，这两月姜晚意走街串巷不免与他打交道。
慕长风在对面坐下，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。
不出所料姜晚意白了他一眼，“怎么哪儿都有你。”
慕长风耸耸肩，风卷残云地吃起来，姜晚意撇撇嘴，
“回头饭钱记得结一下。”
我觉得慕长风很不对劲，因为最近他和姜晚意偶遇的次数属实太多了些。
无事献殷勤，非奸即盗。
就好比今天，慕长风又说要带着姜晚意去听曲儿。
我不满地喵了一声，谁知慕长风道：“看，你的猫都同意了。”
下次我一定附身在鹦鹉身上。
姜晚意思索片刻就答应了，他们今天去听的戏班子是新来的，杂耍令人拍案叫绝，一来京城就极受达官贵人的喜欢。
果然是热闹非凡，戏班子前已经被人挤得水泄不通。
有人抿着茶水，有人跟着摇头晃脑，小孩子就在其间嬉笑打闹。
姜晚意看得开心，待杂耍的小孩们上台之后，更是有趣。
我却看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，那群小孩不是少了手，就是少了腿，其他的肢体被训练得格外发达，引得众人齐齐叫好。
姜晚意从这些小孩上台之后，面色也凝重起来。
谢幕的时候，其中一个小孩来讨赏，状似无意地碰上了慕长风，又连连道歉。
姜晚意和慕长风对视一眼。
等他俩走出人群，慕长风捏着手里的纸条，“那小孩不对劲。”
姜晚意瞪大了眼睛，“该不会是......”
这些小孩多半是被拐来的。
最近京城里也发生了几件小孩失踪的案件，忙得大理寺丞焦头烂额。
慕长风点点头，转身朝戏班子的后台溜去，姜晚意一下没拉住，他就不见了踪影。
“樱花。”
喵？
“他是不是有病，为什么不报警......报官？”
姜晚意带着我很快就去向大理寺丞说明了情况，因为她爹是吏部尚书，这个戏班子当即就被包围了起来。
我们找到慕长风的时候，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。
“你多能啊，”姜晚意翘着二郎腿磕瓜子儿，“逞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。”
慕长风恼羞成怒地看了她一眼。
姜晚意又戳戳他的被打肿的左半边脸，“不会吧不会吧，真有人觉得自己比专业的捕快还厉害啊。”
我知道，她在阴阳慕长风，姜晚意，老阴阳人了。
不过他俩的确做了一件好事。
这个戏班子表面上是戏班子，暗地里却一直在拐卖健康的小孩，甚至砍去他们的手脚放到街上去卖艺，这回终于被朝廷抓住，全部斩首示众。
这些天，一直有许多被解救的小孩子的爹娘往尚书府送谢礼，鸡鸭鱼肉蔬菜鸡蛋什么的，姜晚意乐呵呵地收下了。
就连宫里都送来了赏赐，喜得姜晚意的老爹直说女儿有出息。
慕长风就显得凄惨许多，被揍得鼻青脸肿几天下不来床。
一连好几天，姜晚意才在大街上再看到慕长风。
慕长风眼底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除，摇着扇子跟在姜晚意身后。
我趴在姜晚意的怀里，斜睨着他，看得出来，慕长风走路还有些踉跄。
“哟，小侯爷能下床了？”姜晚意抱着胳膊看着他。
慕长风哼了一声，“这次是我大意了。”
“大胆点，是每次。”
这些天，我们遇见慕长风的时候，不是他被花楼的姑娘撵出来，就是被赌场的人追债，半点皇亲贵胄的样子也无。
慕长风被噎住，“要你管。”
看着慕长风离去的背影，姜晚意摇摇头：“啧啧，真是个老冤种。”
04
姜晚意最近有些烦，因为她及笄了，她的老爹正忙着给她择婿。
姜晚意天天在家念叨什么包办婚姻，盲婚哑嫁要不得要不得。
架不住她爹的如火热情。
我很同情她，毕竟几乎每个女人成婚以后都要面对夫君纳妾，公婆管束，妯娌应酬这些破事。
我私心里希望，姜晚意这么.....活泼的姑娘，不要经历这些事情。
毕竟她会跟在我屁股后面捡我拉出来的某些分泌物，也不知道她嫁人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这样。
姜晚意日日长吁短叹，终于被慕长风发现了不对劲。
“我说你最近怎么都唉声叹气的，你欠人家钱了？”慕长风很欠揍。
他又得到了姜晚意的白眼。
“别这样，不打不相识，咱们好歹也是朋友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，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？”
姜晚意差点追着慕长风满街跑。
我躺在地上看着他们打闹，心里隐隐有一些猜想，慕长风该不会是喜欢姜晚意吧？
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。
慕长风明明说不过姜晚意，还总喜欢上赶着找骂，明明喝酒划拳也不行，偏偏又菜又爱玩，每回都被姜晚意丢在大街上。
但也不是没做过什么好事，比如会记得给姜晚意买想吃的零嘴，半夜爬姜晚意的窗户带她溜出去看月亮，还会记得排队给姜晚意买爱看的话本。
我觉得我分析得很有道理。
慕长风的确是陷入了爱情，那姜晚意呢？
我想我很必要试探一下，帮助目标尽快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，是我的职业素养。
05
我还没来得及试探，慕长风自个儿就发现了端倪。
因为姜晚意答应了择婿，但是提出了要求，在应下之前必须与对方见上一面，她爹也随她去了。
好巧不巧就被慕长风看见了，扛起姜晚意就往外走，留下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和我大眼瞪小眼。
我赶紧撇下这个可怜的公子跟了上去。
姜晚意挣扎着，“慕长风你是不是有病啊，我跟人家说话呢，招你惹你了？”
慕长风把她放下，“行啊你，几天不见你就背着我勾搭别人！”
“什么叫背着你勾搭别人，我也要嫁人的好不好，要不是不想嫁个歪瓜裂枣，你以为我愿意见他们啊。”
我等着慕长风的反应，果然，他的脸开始慢慢变红，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。
他好像下定了决心，“姜晚意。”
“怎么？”
“你看我行吗？”
我激动得两个爪子都要开花，有一说一，慕长风虽然纨绔了些，但是相貌俊美，放在一众贵公子里，也是一眼难忘的存在。
姜晚意掏掏耳朵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慕长风深吸一口气道：“我说，如果你非要择婿，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？”
很好，很好，就是这样，继续说。
“虽然你这个人吧，粗鲁了点，能吃了点，讲话声音大了点，还总骂人，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，但……”
说得好，下次不要再说了。
果然，姜晚意踹了他一脚，“长得这么丑，想得还挺美。”
我同情地看了一眼捂着自己小腿的慕长风，摇摇头，月老钢筋焊的红线都能被他折了，注孤生。
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，没想到慕长风突然开窍起来，往尚书府送的不再是糖葫芦话本了，换成了京中时兴的首饰，还送了些古董茶叶给姜晚意的爹。
时间一久，她爹也反应过来了。
虽然慕长风不是什么栋梁之才，但宣平候府的地位在那儿，嫁过去就是荣华富贵在等着姜晚意。
他爹动心了，但他尊重姜晚意的意愿。
姜晚意好像也迟疑起来，不再一天天捧着话本哈哈哈得说笑死，有时竟把话本拿反了在发呆。
她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慕长风的吧。
慕长风日日陪着她玩，他们一起去湖心亭看雪，去郊外踏青，吃遍京城里的小店，被赌场围追堵截，翻墙出去喝酒看月亮。
姜晚意的口头禅也从我怎么怎么样变成慕长风怎么怎么样，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，他们虽不算青梅竹马之谊，但眼底情意做不得假。
上元节那日的焰火很美，但比不过少女眼中的盈盈光芒，姜晚意看着慕长风，
“那个，我好像有点喜欢你，你要是也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她就被慕长风一把抱起，慕长风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，
“那正好，我们这叫两情相悦，明天我就来提亲。”
姜晚意搂着慕长风的脖子，笑得眼睛都没了。
06
苟富贵，勿相忘。
不枉我为姜晚意细细打算，出嫁那日，她记得把我也带上了。
她爹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，嫁妆几乎把整个尚书府都搬空。
娶到和嫁给心爱之人就跟打了胜仗一样，新房里姜晚意和慕长风对视的时候，嘴角就没下来过。
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被丢了出去。
他们的幸福，太吵闹。
07
婚后的日子，看起来很美满，有了慕长风的疼爱，姜晚意的地位稳稳当当，二人在一处时总有说不完的话，即使在宣平侯府，慕长风还是会带着姜晚意上街嬉笑着打闹，她依然是自由自在的。
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，姜晚意的人生将幸福美满，儿孙满堂，我也与有荣焉。
但他们太幸福，幸福得忽视了宣平侯府里其他人的感受。
宣平侯夫人是一个刻板守礼的诰命官妇，慕长风在时她尚且还能对姜晚意有几分好颜色，可若是慕长风不在，她便会暗示姜晚意，礼数不周，家世不够，与京中官家小姐来往不多，总之处处都是不满的。
她的小姑是和她有过节的慕小姐，名唤慕婉柔，对姜晚意爱搭不理，见面总是没个好颜色。
除了贴身丫鬟，姜晚意在宣平侯府里几乎没有可以说真心话的人。
宣平侯借口慕长风已经成家，几番督促他的学业，让他多与朝中官员交往，总归，宣平侯府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。
慕长风自幼天赋过人，只是每每以纨绔子弟的形象示人，便也逐渐让京中人忘了他原本的模样。
姜晚意最这个决定应该是满意的，因为我听见她在用膳时对慕长风说：“这样挺好的，去国子监总比你一天到晚走街串巷正经得多，谁知道你串着串着就带回家一个美娇娘。”
慕长风还在担心，“若是日后我不能陪你，你出府玩时多带几个侍卫，护你周全。”
很好，是个好男人。
贵族子弟里能如慕长风一般对妻子尊重疼爱，又不过分干涉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，我心中十分满意，却是忽略了姜晚意夹菜的手一顿。
姜晚意点点头道：“放心，我知道了。”
慕长风渐渐忙碌起来，早出晚归，回府总不忘给姜晚意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。
她本该是幸福的，可日子久了，我却敏锐感觉到了姜晚意的变化。
她似乎不再那么渴望围墙外面的世界了，出府的次数越来越少，即使出府，也只是去国子监带些吃食给慕长风。
以前的姜晚意，像是一朵开在山野里烂漫的花，现在的姜晚意，更像是一朵被精心呵护着的水仙。
外人不知道原因，我应当能隐约猜出一点。
姜晚意如今已是宣平侯府的少夫人，即使慕长风不说，宣平侯夫人的暗示，下人的议论，外头众人的悠悠之口，但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姜晚意。
所有人都在告诉她，这是不对的。
宣平侯府的少夫人，应该是端庄知礼，大门不出，二门不迈，执掌中馈，而非只知玩乐的野丫头。
姜晚意慢慢地变化着，没有表现得太失望，却也没有显得太顺从。
也对，如果太顺从的话，在我眼里反而不像姜晚意了。
她也只会私底下在我面前自言自语几句，“这才是真正的古代。”
我听不懂她的话，她总是有一些奇怪的想法。
她又摇摇头：“我和他能两情相悦就已经很好了。”
末了，她又会加上一句，“能长相厮守，坚定不移就更好了。”
很多时候，姜晚意给我的感觉，就是不懂事，又好像很懂事，就如同我不明白落水后的她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一样。
好在，慕长风待姜晚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，休沐的时候会带着姜晚意一同上街去玩，就好像他们还未成亲时那样。
但是慕长风不能一直护着她，姜晚意总得一个人去面对许多事情。
08
比如，女人间的算计。
周王妃邀了宣平侯夫人去府上做客，姜晚意和慕婉柔也一同去了。
姜晚意本就没有交好的朋友，况且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能再和闺中小姐们呆在一处了，我安安静静地待在姜晚意怀里，时不时看她一眼。
不出所料，姜晚意表面看起来还算得体，但是手掌心里渗出的汗意昭示着她的紧张。
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与最初来京城入周王府时的四处打量的好奇模样相去甚远，如今的她大概是明白自己代表着宣平侯府和慕长风的脸面。
周王妃出人意料的热情，还时不时扯上姜晚意，竟不乏热络之意。
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果然，随着场面的渐渐升温，周王妃拍拍手，一个妙龄少女就从后堂走了出来，周王妃笑道：“这是我母家的侄女，虽然是个庶出，但自幼没了姨娘，在主母身边长大，还算得体。”
不仅是我，姜晚意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周王妃话头一转接着道：“本宫有意替她择婿，奈何她身份低微，本宫看宣平小侯爷也成家了，不如少夫人就给本宫一个面子，赏她个贵妾罢了。”
周王妃此举不难理解，周王妃虽然势大，但周王妃的母家却是仰仗着出了个王妃，一天天不思进取，慢慢就没落了，周王妃就想到了用家中女眷联姻这个主意，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受到过周王妃的青睐。
若不是慕长风先一步成亲，恐怕今日就不是区区一个庶女那么简单。
即使是贵妾，可到底是王妃的娘家人，在宣平侯府好好经营，日后也是能说得上话的。
姜晚意并未说话，她先是看了看那个低着头的庶女，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，只能看见少女低垂的头和顺从的眉眼。
姜晚意的语气很坚决，“王妃好意，妾身心领了，只是小侯爷还未有纳妾打算，怕是要辜负王妃美意了。”
我暗哼哼几声，老巫婆，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别人院子里塞人，自己没本事笼络周王招抚母家，就跑来打别人的主意，不要脸。
我在姜晚意怀里翻了个身，姜晚意也真是的，战斗力竟然下降了，要是以前，非得拐着弯骂这个老巫婆吃饱了没事做不可。
周王妃被拂了面子，一时有点下不来台，“如此，那本宫就不勉强了，也是本宫这个侄女没有福气。”
宣平侯夫人似乎也有些不悦，面上维持着得体，朝着周王妃道：“王妃言重了，妾身倒是听说，岭南伯前不久刚失了夫人，想来周小姐正好可以去做个续弦，也算门当户对。”
岭南伯？
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，我突然想起来在尚书府时曾听姜晚意她爹说起过，可这个岭南伯分明已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了，这周小姐看起来至多十五六岁。
姜晚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，陡然抬起头看向依旧低垂着头站在周王妃身边的少女，少女身形一晃，堪堪稳住，一声不吭，像是极为平静。
周王妃略一沉吟，“如此也好。”
姜晚意眼中已经难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，不单是她，我一个妖精也不太能接受。
但是周小姐一句话都没说，就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，从头到尾，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，她就像一阵风吹过，转而便消失不见了，就像投入的水中的微小石子，甚至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忽视宣平侯夫人警告的眼神，姜晚意的眼中有些游离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我竟然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痒，不受控制地在姜晚意挣扎起来。
“樱花！”
伴随着姜晚意的惊声，我猛地窜出她的怀抱，不知道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，等我平静下来，我已经被数个婢女抓住。
不对，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，待在姜晚意怀里的时候我分明浑身瘙痒难耐，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。
“混账东西，竟敢惊扰奉阳郡主，还不把这个小畜生扔出去打死！”周王妃的声音冷冷响起。
我这才看清我刚才撞倒的人不是别人，正是奉阳郡主。
姜晚意马上慌了手脚，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：“王妃明鉴，樱花一向乖巧，相比事出有因，妾身这就给奉阳郡主赔不是，王妃一向心善，还请王妃饶恕樱花这一次。”
我泪眼汪汪，好家伙，没白疼你。
慕婉柔扶着奉阳郡主，没好气道：“嫂嫂未免也太不识大体，一个畜生而已，怎能与郡主千金之躯相较？”
我突然想到，奉阳郡主一众女眷分明在别处，怎会突然来此，况且慕婉柔就在奉阳郡主身旁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。
宣平侯夫人早已不满姜晚意，正要开口，姜晚意又道：“王妃，妾身绝无此意，只是妾身觉得奇怪，动物一向比人敏锐，莫不是这屋里的什么东西惊扰了樱花，譬如香料之类的，这才冲撞了郡主，不妨请个府医来瞧一瞧，要是伤了诸夫人的身体就不好了。”
我惊诧于姜晚意的聪慧，若是这般说，涉及了众人，周王妃便也不好偏袒了。
众目睽睽之下，周王妃只得差人去请府医，奉阳郡主却急急打断道：“母妃不用了，不过是个畜生，本郡主饶恕它便是了，何须如此兴师动众。”
我这才发现慕婉柔小脸发白，奉阳郡主也是责怪地看了慕婉柔一眼。
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慕婉柔求助奉阳郡主，想让姜晚意出丑，偷偷换了屋内的香，又故意出现让我发狂撞上她，奉阳郡主一向与慕婉柔交好，不过举手之劳，便也答应了。
可没想到姜晚意如此机警，若是闹到明面上来，还得连累奉阳郡主，奉阳郡主当然要及时止损。
周王妃也大略看出些端倪，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。
挣脱了侍女的束缚，我又一屁股拱进了姜晚意的怀里。
朋友一生一起走。
09
比起我的舒适，姜晚意的面容却显得有些担忧，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缘由，一回府宣平侯夫人便以不敬王妃，顶撞郡主的罪名将姜晚意罚跪祠堂。
“身为宣平侯府的少夫人，擅自拒绝替夫君纳妾，顶撞郡主和王妃，实在难当大任，你好好在祠堂思过！”
宣平侯夫人冷冷丢下一句话就抬脚离开，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慕婉柔，她们坏心眼不多，但就是看姜晚意不顺眼，大概是因为姜晚意与她们不同。
姜晚意默默垂着脑袋，慕长风还未回府，她便默默地在祠堂里跪着。
我感到有些抱歉，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，只是说了真话，忤逆了那些权贵的心意，便被斥责思过。
我挪到她身边，蹭蹭她的衣角，姜晚意笑笑，像是明白我的意思，“没事的樱花，别怕，不怪你，不就是跪祠堂吗，等慕长风回来了，我再让他好好补偿我。”
提起慕长风，姜晚意看起来心情好了些。
一直到夜里，慕长风才急急从祠堂外冲进来，扶起姜晚意，心疼道：“我只不过不在一天，母亲让你跪你还真跪，要不是下人知会了我，还不知道你要跪到什么时候！”
慕长风牵着姜晚意往外走，姜晚意笑眯眯地看着慕长风的背影。
“傻子。”慕长风皱了皱眉，“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好吃的，日后这种场合，不喜欢去便不去吧。”
姜晚意摇摇头，“那可是你母亲，周王妃是外人，我忤逆就忤逆了，不过是跪个祠堂，又不是打骂，我何必惹她不痛快。”
一点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。
但是慕长风刚进祠堂时舒展不开的眉头，应当是刚从宣平侯夫人那里过来，姜晚意看似大大咧咧，但在一些细节上，她好像又很敏感。
慕长风深深看了她一眼，眼中似乎隐隐有流光浮过。
慕长风愈发沉稳了，宣平侯给他在户部谋了个官职，他也能很快适应，渐渐地，那些纨绔的名声消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小侯爷颇有其父之风，有栋梁之才的传闻。
如此一来，他便更不能与姜晚意走街串巷地游乐了。
姜晚意好像并不在意，居然主动在房中看起了书，姜晚意以前也看书，不过看得都是些话本传奇什么的，现在有什么她便看什么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。
姜晚意的性子愈发收敛了，只有偶尔看见姜晚意看话本子时灿烂的笑容，我才能想起当初那个热烈得像一团火的她。
那日，姜晚意正在用膳，宣平侯夫人面色冷凝地走了进来，身后还跟着一脸愤懑的慕婉柔。
我下意识觉得出事了。
果然，宣平侯夫人情绪激动，不由分说就给了姜晚意一巴掌，“咱们宣平侯府不知道做了什么孽，竟生生把你这桩大佛请了回来！”
一巴掌打得姜晚意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，以往宣平侯夫人虽看不上她，但也不至于动手打骂。
“母亲，这是何故？”姜晚意问道。
不等宣平侯夫人回话，慕婉柔便道：“你还真会装无辜，父亲今早被人弹劾入狱，弹劾之人就是你的父亲，吏部尚书！”
姜晚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，就连我都是一头雾水，她爹？
“不会的，我爹不会这样的。”姜晚意连连摇头，就连我都觉得弄错了，她爹明明是个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女儿奴，又怎么会陷姜晚意于这样的境地？
宣平侯夫人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姜晚意的任何话语，眼神冷漠得连陌生人都不如。
姜晚意向府外匆匆赶去，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打算回尚书府，侯府下人竟也没有人拦她，我怕她情绪激动，急忙跟了上去。
到了尚书府，姜晚意一路畅通无阻找到了她爹的书房，一见到她爹便焦急开口道：“爹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她爹神色如常，看了姜晚意一眼，没打算隐瞒道：“女儿啊你宽心，爹爹怎么会不顾你的安危，这次不过是皇上和丞相对宣平侯府的敲打，回头我自会向皇上求情，宣平侯不过几日便能出来。”
丞相？皇上？
姜晚意的脑子大概是弄不太明白这些朝堂之上的斗争，她再如何聪慧，朝堂之上的风云诡谲也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。
姜晚意面色担忧，但听着她爹的保证，她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，“真的？”
她爹给了姜晚意一个你懂得的眼神，这是姜晚意教他的眼神，父女二人还是一样的不着调。
她爹咧着嘴道：“乖女儿好久没回来了，今天就在尚书府吃饭，婆家再好，也没有自己家舒服。”
姜晚意看着她爹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，她无疑是幸运的，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她都这般疼爱，况且姜晚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氛围了。
回到宣平侯府后，慕长风已经回来了。
姜晚意看见他，开心地朝着他跑去，“慕长风你别担心，我今天回府问我爹了，他说他会和皇上求情的，侯爷.....父亲很快便能回来！”
姜晚意鼻尖是刚刚跑来时染上的晶莹汗意，慕长风笑着点头，“我相信岳父大人。”
姜晚意这才舒了一口气。
她是那样喜欢慕长风，驰骋热烈，不舍得他们之间出现任何误会。
我却看见慕长风眼底像是有着暗涌，沉得我的心跳为之一颤，多年妖精的经验告诉我，他在说谎。
这几日慕长风更忙了，说是在四处打点宣平侯的事，姜晚意也日日往尚书府跑，催着她爹赶紧求情，见好就收，她爹一直笑呵呵的，说快了快了。
10
没想到变故来得那样快。
不等到宣平侯回府，尚书府就轰然倒塌。
丞相勾结外敌，意图谋反，被株连九族，连带着姜晚意的爹也被牵连，满门抄斩。
姜晚意在得知消息的那个晚上，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，慕长风却不在身边。
她朝候府外跑去，被宣平候拦下，被宣平候夫人指责目无尊上，行事鲁莽，把她禁足在屋中。
姜晚意很少哭泣，除了落水醒来后有几次难过以外，几乎都是没心没肺，无忧无虑的。
可那一天，姜晚意哭了一整晚。
她不明白，明明几天前出事的还是宣平侯，为什么今日就轮到了她的父亲，难道是因为求情惹怒了皇上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？
她什么都不知道。
爱都是相互的，姜晚意的爹爹用尽一切来疼爱她，只要不是冷血之人，必然会用爱意来回报对方。
姜晚意看似大大咧咧，其实对她爹十分孝顺，会记得给他送去夜宵，帮他捶背捏肩，在小县城的时候，偷偷把自己的月例银子攒下来给她爹买礼物。
也许丞相的事情她爹也有参与，可是那毕竟是护着她长大，当爹又当娘的亲人。
看着自己的亲人身陷囹圄，她却只能被困在府中，什么也做不了。
我心里很不是滋味，若是我的同伴，他们此时肯定恨不得开心得跳起来，如此痛苦而复杂的感情，是他们可遇而不可求的养料。
我不这么想，看着姜晚意难过，我心里也不好受。
我想去看看她爹。
我的妖识飞向尚书府，尚书府早已血流成河，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，她的爹爹早已死在侍卫的剑下，一片火光间，我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侍卫首领。
我心中一震。
那人不是别人，正是慕长风。
回到候府，我心乱如麻，尚书府的事与慕长风究竟有没有关系，他究竟只是被派去处理尚书府，还是丞相一事本就和他有关。
我甚至想到了他对姜晚意的感情，是否都掺杂了其他因素。
我不能再想了。
事已至此，我改变不了什么，我只能寄希望于慕长风不会辜负姜晚意，而我除了做一个旁观者，没有别的选择。
事情比我想得更糟。
慕长风不来看她，姜晚意一直被禁锢在屋子里，哪儿也去不了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，只知道外人都在传丞相及其同党，一并伏法。
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，哭得几乎昏死过去，“樱花，我是真的把他当成我的亲爹啊……”
我知道，我当然知道。
姜晚意对身边人都很好，对丫鬟如此，对我如此，对她爹更是如此，她在乎身边的每一份感情。
伤心数日后，她哭不出来了，她开始发呆，
“樱花，你说慕长风怎么不来看我啊，他怎么这么忙啊。”
身边的丫鬟都在骗她慕长风这几天忙于政务，没有回府，其实慕长风一直都在候府，只是从来没来过姜晚意的院子。
我一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，默默地陪着她。
那天，慕婉柔来到她的院子里，我直觉这个女人是来火上浇油的，慕长风的妹妹一直都很讨厌姜晚意，觉得她配不上慕长风。
“姜小姐，”她从来不叫姜晚意嫂嫂，“一个罪臣之女，你怎么还坐得住啊？”
姜晚意没有理她。
“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兄长还没有回府吧？”慕婉柔笑得可人，但是一听就不安好心。
我朝她龇牙咧嘴。
姜晚意终于抬头看她，慕婉柔又笑了笑：
“兄长早就回府了，他只是不想见你而已，你父亲做出那样的事，自己死了不打紧，原先还陷害父亲，害得父亲平白无故受了几日牢狱之苦，有些人还假惺惺地回尚书府求情，真令咱们候府蒙羞。”
姜晚意无波的眼神动了动，声音嘶哑，“他不想见我？”
“自然，要不是嫁入宣平候府，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？可惜了我兄长，就连长公主都属意的人，却只能守着你这个罪臣之女，真是个丧门星。”
这个臭女人，看起来温温柔柔，怎么说话这么恶毒，我一时气不过，跳过去在她脖子上狠狠挠了一爪子。
慕婉柔惊叫道：“你这个畜牲，还不快把这个小畜牲给我抓起来打死！”
下人们正要动作，姜晚意一把将我抱起，“我看谁敢？”
我第一次看见如此生气的姜晚意，她一步一步走到慕婉柔面前，
“我不管你是何居心，也不管慕长风待我如何，既然我还没有被休弃，那就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，就算我是个罪臣之女，我也绝不允许你动我在意的东西！”
在姜晚意的怒视下，慕婉柔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好半天才恶狠狠道：“你给我等着！”
慕婉柔走了，姜晚意却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
我有些歉疚地拍拍她，我好像给她惹祸了，但是姜晚意只是笑笑：“我没事，樱花，谢谢你保护我。”
姜晚意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。
我以为慕长风终于会来找她了，哪怕是责怪，是质问，可他还是没有来。
像是忘记了姜晚意这个人。
11
府里渐渐传出风声，说姜晚意很快就要被休弃了，慕长风会纳妾，可能还会尚公主，前途一片光明。
所有人都等着看姜晚意的笑话。
姜晚意很坚强，摇摇头说她要听慕长风亲口告诉她。
她说她可以接受慕长风不爱她，但是她会尽最大可能让她们之间没有误会，体面地了结这些事。
她真的很理智，爱的时候用尽全力，要离开也绝不脱离带水。
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慕长风一直没有来见她，但是慕婉柔又来了，这个恶毒的老女人，是嫌上次挠得还不够了，这次我想直接挠花她的脸。
姜晚意没给我这个机会，她让丫鬟把我抱了下去。
我不知道慕婉柔对她说了什么，我再进去的时候，她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，那双眼睛没有一点光亮，甚至流不出一滴泪来。
像是遭遇了极大的痛苦。
我很害怕这样的姜晚意，我想去安慰她，她却直直朝院子外冲去，奇怪的是，这一次没有人拦她。
我隐约觉得不对，可我已经阻止不了她。
我只能挣开侍女，尽全力去追她，半路上，我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，我还没看清是谁，就被来人的侍女提起。
这是一个美艳的女人，我听见提着我的侍女问她，“公主，要怎么处置这只猫？”
“呵，长得这么丑，还是那个女人的猫，直接乱棍打死。”
我身上传来阵阵剧痛，我知道我的这具身体一定活不成了，不过我不在意，我本来就是附身而已。
我只是担心姜晚意。
慕婉柔肯定对她说了什么，比如慕长风对她爹做了什么事，还有这个恶毒的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宣平候府，慕长风会怎么对待姜晚意。
我更加担心，要是姜晚意看见我的“尸体”，她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。
我心急如焚。
太多人在这里，我的妖识无法在众目睽睽下飞出去，我只能看着这具白猫的躯体痛苦地死去，直至没有了呼吸。
那个公主这才满意地走了。
我赶紧朝姜晚意飞去，随便附在了一个飞蛾身上。
我还是来晚了，姜晚意失魂落魄地从慕长风的书房走出来，死气沉沉的模样。
我又阻止不了姜晚意在路上发现了白猫的尸体，我以为她一定会伤心欲绝，可她只呆呆地，站了许久，什么也没问。
又静静地抱起了白猫，朝着她的院子走去。
她安静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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